2017年11月14日 星期二

神奇的“变性手术” |《维摩诘经》导读⑬

神奇的“变性手术” |《维摩诘经》导读⑬ 

 宗萨仁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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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 Celebrity FallSick



神奇的“变性手术”



文殊师利  ︳Manjusr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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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殊师利以这个问题开始了下一段对话。“维摩诘,菩萨应该如何看待众生?”

“菩萨看待众生的方式,应该一如智者看着水中的月亮。”

为什么菩萨应该将众生看作倒影呢?我们通常都认为倒影只是倒影,不是真实存在的。然而,纵然倒影不真实存在,我们也不能否认我们能在静止的水面上看见月影。而且,当月亮不被云朵遮蔽,或者水不浑浊时,由于“明”与“空”同时生起,因此水中的月影与空中的月亮一样地完整、圆满、清晰而且“存在”。因此,维摩诘似乎是在说,如果你相信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众生在某处,而且菩萨可以为那个众生修持悲心,那么你基本上就是相信:这个人真实存在;他的问题和痛苦独立存在;对他的问题的诊断并非主观或造作的;而且,解决方式也不是造作的,而是真实存在的。

假设有个医生,他的专长是心识的运作。他对于“正常”的理解,是基于他在攻读博士学位时从书本里读来的,这种“正常”成了他的目标。当他对你进行检查时,如果你不符合他的“正常”的标准,他就会诊断你需要接受治疗。他给你的治疗会是以重整你的心识为目标,让它比较像他所谓的“正常”。但事实上,虽然一直以来你都比他正常得多。不仅如此。当你尝试去帮助他人时,只因自己相信有个所谓的“问题”,有个有问题的“对象”,有个对该问题的“诊断”,也有个问题的“解决方案”存在,若是如此,你终将会成为自身的慈悲、伤感与担忧的受害者。加州人对这个现象有个用语:互累症或共依存症(co-dependency)。例如,一位妻子想帮助酗酒的丈夫,但在过程中,她却陷入了如何帮助、如何做才是真正的帮助、感觉帮不上忙等问题之中。维摩诘在此指出,菩萨应该以看待水中月影的方式,来看待他们想要帮助的人。

他还给了更多的忠告。

“菩萨看待众生,应该一如魔法师看待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影一般。”“菩萨看待众生,应该一如看待镜中自己的面貌一般。”一如海市蜃楼。

菩萨应该如何看待有修行,修行有成就,而且净化了染污的众生?换句话说,菩萨应该如何看待正在进步的修行者?


“你看待修行者,应该一如看待飞鸟在空中留下的痕迹。”当然,飞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因此,根据维摩诘所说,没有所谓的进步,没有舍弃任何东西,也没有成就任何东西。你唯一能够做的,就是想象一只鸟从这儿飞到那儿,菩萨应当如此看待修行者的进步。

我们大部分人在修道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一提的进步;事实上,只有极少数的人取得了一些成就。但是,如果你的老师直接告诉你,你以为你所获得的那一点成就,只不过像空中飞鸟留下的痕迹一般,你会有什么感受?你会受到鼓舞,还是感到气馁?我猜大概是后者。
“那么,”文殊师利维摩诘,“如果菩萨视众生为海市蜃楼或水中倒影,那他如何对这些众生生起慈爱?”

“当菩萨视众生为海市蜃楼、水中倒影或空中鸟迹时,”维摩诘答道,“他的见地中就没有丝毫的假设、期待或判断。他看待众生的方式是无欺瞒的。由于他没有被自己对众生的见地所欺瞒,因此完全没有任何假相存在。这不就是慈爱吗?

维摩诘继而描述各种慈爱:保护之爱、平抚之爱、无痛苦之爱、本具之爱、无矛盾之爱、非二元之爱、不可动摇之爱、稳定之爱、纯净之爱、退敌之爱、自然之爱、佛陀之爱、菩提之爱、布施之爱、持戒之爱、安忍之爱、精进之爱、诚恳之爱、智慧之爱、善巧之爱、不虚伪之爱、无欺之爱、无标价之爱、喜乐之爱等。接着他阐述了悲、喜、舍——这些都是菩萨了知众生一如水中月影而证得的。



天女  ︳The Goddes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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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此同时,有个天女一直在偷听他们的对话。这些源源不绝的殊胜佛法令她非常感动,她由衷地随喜所听闻的一切,于是对着众阿罗汉与菩萨身上,撒下无数的花朵与花瓣,来表达她的虔敬心。落在菩萨身上的花朵优雅地滑落到地面,但是落到阿罗汉身上的花朵却牢牢地粘贴在身上。由于用鲜艳的花朵来装饰出离者朴素的僧袍一般被视为不得体,因此阿罗汉试图把花朵抖掉。但是花朵就是掉不下来。有些阿罗汉甚至使出神通力,想要去除它们,但是天女的花朵还是待在原处不动。

禅宗也有类似的故事。有两个和尚正要过河时,遇到一位也要过河的女子请求他们帮助。较为年长的僧人马上就背起她过了河,然后在河的对岸把她放下。过后,年轻的僧人说:“您身为出家人,却答应背一个女孩过河。您怎么能这么做?”

年长的僧人回答:“我已经把那个女孩留在河岸了,可你却还在背着她。”

粘住的花朵也包含了同样的道理和智慧。对阿罗汉来说,那些花朵是一种染污,但是对菩萨来说不是。


再一次,舍利弗又被挑衅了,不过这次的挑衅者不是维摩诘,而是天女。《维摩诘经》进行到这里,变得更大胆了。

“‘解脱’指的是从瞋恨、贪欲和愚痴中解脱,不是吗?”舍利弗问,“这不是解脱吗?”

“这种教法只是给那些充满了骄慢的人。”天女回答,“没有骄慢心的人,已经明了瞋恨、贪欲和愚痴并不存在,因此他们没有什么要甩掉的东西。”

这段对话令佛陀的声闻乘出家弟子感到相当不安,他们是受律藏戒律的僧人,因此倾向于避开女性。某些大乘弟子也可能对此感到不舒服,但是对出家人来说更是严重。一个女子胆敢与完美、清净、成就极高的比丘讨论如此高深的法教,这几乎令他们无法忍受。然而,舍利弗与这位天女之间的对话持续展开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舍利弗问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天女回答。

“我是说,你是一个女人!”舍利弗说,“你在前世做了什么,导致这一世生为女人身?”

“你在说什么?”天女被惹恼了,“我已经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二年,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!”

说,所谓的“男人”、“女人”和“性别”,就像魔法师的魔术一般不存在。或者像水中的月影,看上去清晰完整,却没有实存的本性。重复地指出,从性别的角度来想事情有多么的错误,而且也不理解为什么舍利弗会对这件事这么执着。为了表明的观点,神奇地与舍利弗调换了身体。片刻间,舍利弗发现自己在的身体里,而的身体里。

“怎么了,有什么不对吗?”问。

“当然了,我看起来很奇怪!”舍利弗回答,“不过,除此之外,做女人和做男人也没多大差别!”

接着,他们讨论了为何外相是欺瞒的。


“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是一个男人?是因为在这几十年当中,你看到的我都有个男人的身体吗?这是唯一的理由吗?如果是的话,那真是一个可悲的理由。”同样的论点也适用于我们认为女人是女人的原因。

最后,他们又做了一次神奇的变性,各自回到了之前的身体。“那么,你的女身现在在哪儿了?”天女问。

“她不再存在了。”舍利弗回答。接着他们讨论了“不再存在”是什么意思。他们说,既然没有真实存在的“性别”,它就不可能被转换,更别说还转换了两次。

这个关于两性平等的对话,发生在美丽遥远的北印度毘耶离城附近,在场的是当时最重要、最有影响力的修行者。那是在两千五百多年前,比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创立的时间还早好几个世纪,也比法国作家奥兰普•德古热(OlympedeGouges)在1791年发表《女权和女公民权利宣言》、英国哲学家玛莉•渥斯顿克芙特(MaryWollstonecraft)在1792年发表《女权的辩护》早了两千多年。


未完待续
 To be Continued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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