馮漢紀的照片,帶觀眾回到改革開放時期的中國、展現後毛澤東時代的社會現象,忽爾之間,卻又領着大家穿梭於現實與虛構之間的狹縫。馮漢紀從不拘泥於攝影表面的形式和載體,他只是一直隨心地紀錄和試驗:「好多個可能性,仲有好多個方式,好多方法嚟到影相。」
攝影:馮漢紀(受訪者提供)
撰文:蘇煒然
訪問上集:【照片時空.上】隨馮漢紀搭上時光機 回到60年代沙龍起飛時
情意結驅使下紀錄中國改革開放
1978年,鄧小平推動中國改革開放,一連串的新政策使全世界都聚焦在中國的未來發展上面。身處香港的馮漢紀亦都一樣,「第一次返大陸係去深圳特區,係完全冇你行動嘅自由。第一,要有介紹信,第二,要跟住一個團體咁去。去到要跟住黨委書記睇深圳水壩水庫,講袓國啲建設幾偉大諸如此類。直到80年我先有第一批正式影中國嘅相。」
當沙龍攝影師忙於發掘大陸的風光景點時,馮漢紀卻在街道小巷之間,紀錄人的生活。「我唔係特別話要用紀實眼光,或者敘事方式嚟影。我只係對我自己嘅感覺作出反應,當對於我嘅經歷、睇法有一個對應嘅時後,就去撳掣。」
由動盪到開放,改革初期,大部分人對未來並沒有十足的信心,「心情都幾複雜架,」馮漢紀憶起當年港人攜帶物資予大陸親戚的景像:「唔係帶化妝品,而係一罌罌嘅生油;身上著夠4條褲,4條都俾晒親戚呀!」他續道:「改革開放到底係咩一回事呢?啲人係點樣嘅呢?我係懷住呢個心情去睇。」
毋需夾硬轉黑白
在提出改革開放同時,鄧小平亦評擊了個人崇拜,在文化大革命期間鋪天蓋地的毛澤東畫像、雕塑逐一拆了下來,《毛語錄》亦從大廳枱面收到了抽屜之中。在這樣的一個氛圍之下,馮漢紀一次到訪南京,卻偶然見到一座仍然保存的毛主席紀念館,深感意外。不過到他特別去留意、拍攝,卻是2000年以後的事。「係一個社會現象嚟。發展城市你好少見到呢啲嘢(毛澤東宣傳品),反而係遍遠地方仲有保存。我純粹想指出有一個咁嘅現象,然後等睇嘅人自己諗發生咩事。」
「彩色相個特點就係現場感重」,這些毛澤東宣傳品的照片與「中國,我的中國」其他的相片不同,畫面都是彩色的。「其實都冇特別意圖,不過我覺得冇需要夾硬將佢轉為黑白,又唔係懶藝術咁樣。」馮漢紀續道:「有啲人未經歷過果段時期(黑白菲林年代),一開始就已經係數碼,咁數碼一開始就梗係彩色;後來發現有啲嘢叫黑白喎,咪覺得好新奇。其實對於我地嚟講,呢樣嘢已經過去咗好耐啦!」這也是馮漢紀在前文說,當今的攝影教育也應該要包含傳統攝影的部分的原因之一。
五萬買Mac機 沒有相機也可以是攝影
重視舊有的一套,馮漢紀同時亦都積極嘗試新的技術。數碼年代初,馮漢紀已買了一部Apple II電腦,後來轉了PC,叫「286」,因為電腦採用了intel 80286的處理器。「90年代買咗部Macintosh,叫做「FX」(Macintosh IIfx),我好記得架,點解呢?因為好貴呀。佢俾Poly(員工)有一個特價,都要五皮幾呀!」號稱是當年最快的的Macintosh,規格想必驚人,「16MB RAM,MB喎,加3000蚊就可以Upgrade到32MB。我九幾年開始做Composite,又用Illustrator又用Photoshop。去到尾一定係臨收工先撳Rendering,咁就走啦,第二朝返到嚟,咦!佢Hang鬼咗嘅!」
展覽中一輯「蝴蝶夢」作品,就是那個時期醞釀出來的概念,相片沒有任何一點是用相機拍出來,沒有一處是現實的反映,完部是用電腦軟件Bryce造出來的3D虛擬環境。「我覺得仍然係攝影嚟架。因為我造到一個天地、一個世界出嚟,然後我用一個虛擬攝影機……個Software裏面Built-in咗一個虛擬攝影機,你可以Specify唔同焦距、唔同角度、唔同位置去Capture個畫面出嚟,咁基本上完全係一個攝影嘅程序嚟,只不過我可以隨意控制相機、控制個天光抑或黑,有冇雲有冇星等等。」馮漢紀又以插畫繪圖作為例子:「係咪一定要手畫先係illustration、一定要手繪先係Painting呢?用電腦做又算唔算呢?如果你咁樣切入去,你就會知道答案。」
玩的過程會生出創意
另外一輯試驗味較重的作品是「修飾寶麗來」,馮漢紀在寶麗來相紙剛剛拍下來,還在顯影期間,或擠壓相片使影像變形,或用硬物去刮,改變化學劑生成顏色的過程。「我記得果日梁家泰坐係對面,我就影佢,佢又影我咁玩啦。佢影咗我,揸住張相收埋係枱底……『嘻嘻嘻!嘻嘻嘻!』陰陰嘴係到笑,原來佢將我塊面捏到變晒形。」馮漢紀覺得相當有趣,於是嘗試更多不同的寶麗來創作,「我用過SX70、600系列、Spectra,三隻相紙嘅藥膜都可以咁玩。當畫面仲係灰灰地嘅時候就要做果個功夫,就算佢未顯示到出嚟,我心目中都有個畫面,跟住去加一啲嘢,或者將個背景取消一啲嘢。」
黃啟裕謙遜為老師策展
《時/空:暫如照片》將展出200張馮漢紀作品,由黃啟裕策展。「果次飯局,老師突然打開咗部電腦,話有400張相,想我幫佢減到200以下。初頭都唔敢應承,直至一路掃,掃到深圳果輯,有幾張我好鍾意」黃啟裕說。以前在理工讀攝影,黃啟裕懷着謙遜地幫老師策展。
「好狠!Hunter嚟架!」黃啟裕對馮漢紀捕捉瞬間畫面的功力十分佩服,尤其是早期拍攝中國的相片大部分他以前未曾見過,在揀相的時候,感受到相片後面的力量:「『拍』一聲就走。唔係因為慳菲林,而係感覺到就係果一下,影夠啦。佢地用菲林Train過,用個腦篩選之後先撳掣(快門),就算張相未曬過出嚟,佢個心仲會記得個影像;同依家數碼不停撳先有個檔案係唔同。果刻個人嘅Spiritual(精神狀態)、Concentration(集中力)好夠先可以做到咁Pinpoint(準確紀錄)。」
邀十藝術家回應 馮漢紀攝影腳步不會停
原來黃啟裕在梳理照片時,也想過用「時、地、人」去串連不同年代,拍攝相似主題的相片,但最終都是認為保持4個主要分類,對於觀眾閱讀相片時候是最好。展覽最初是想回到理工大學舉行,不過預算過各樣佈展的工程成本,畢竟太貴;輾轉之下,最終決定在藝術中心舉行。包氏畫廊樓高兩層空間充足,舉術藝中心相討過之後,又將展覽規模加大,邀請了十位藝術家回應馮漢紀的作品。「有啲係佢嘅學生嚟,有啲係佢個輩份嘅,老、中、青三樣都有。咁最主要除咗佢地嘅作品相之外,我地有9段Video Interview,同馮老師對答。惟獨顧錚嚟唔到香港(拍片),所以我將佢嘅電郵回應(列)印出嚟,放係現場俾大家攞。」
「老師佢愈影愈有架,除咗最初果400張之外,最尾果部分(「重歸故里」之中的「香港奏嗚曲 」)有啲係新相嚟,佢一路繼續影,愈戰愈勇。不過6月之後我已經好難再加落去展覽,我地做嘢要早三、四個月Ready好啲嘢。我期望佢三年之後會有一個Solo展覽,就係「香港奏嗚曲 」嘅延續」黃啟裕笑道:「依家好似我俾功課佢做咁!調返轉!」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