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8年11月29日 星期四

從來未凋零 許志安

從來未凋零 許志安

「介唔介意?首先,應該這樣說;是有人找我影相和簽名的,大家不要搞錯。

「拍照當然由我來,因為我最熟悉她的角度;可以影得靚啲嘛,唔靚可以delete嘛,靚唔靚都在我手上。

「點會介意呢?最介意是:弊嘞!我們兩個都冇人影,點算呢?」

是大家或只是我誤會了許志安,我不是他歌迷,但也買過他的唱片,在僅有的卡拉OK記憶,好像也有「唱」過他的歌,印象中,他是個很少笑容的人;是個連笑起來都特別認真地笑的人。

關於許志安,近來最矚目的「新聞」,不是他拿了幾個獎唱了甚麼歌又或是關於他和鄭秀文夫妻間的情事,反而是網上一張許志安與友人在球場的合照,再加廿六字的圖片說明。

「喺球場見到杜德偉先生,不過條友好寸,叫佢杜生唔睬人。」

三個關鍵詞:杜德偉。好寸。唔睬人。

之後,許志安多了個別名叫杜生,完全不關事的杜德偉多了個名字叫許志安。

「係幾好笑嘛,唔通你喊咩?我有回他:『喂!你叫我杜生我點樣有禮貌啊?』」

事實已經不重要,大家都在食花生。

「唔使咁認真,認真就輸了。現在的心態是,開心啲!以前可能會諗:你點會咁講㗎?

「其實做人應該是,對每件事都要認真,但這些,點解要認真呢?」

1988年,許志安推出了第一張唱片,有黑膠有卡式帶有CD,時光匆匆花開花落,由黑膠到CD到下載到串流,香港不論是樂壇還是社會也由奼紫嫣紅到開到荼蘼。這30年,許志安一直都在,一直認真應對。

撰文:李志豪(《壹週刊》前總編輯)
攝影:羅錦波

安定
你有多久沒留意電視台電台的頒獎禮?你有多久沒唱卡拉OK?你又有多久經過唱片舖其實只是買個充電器?今年哪位樂壇新人是你認得的?還有感動你的旋律或歌詞嗎?漸漸,和新聞一樣,大家都麻木了。

他,還是在意的。

「生態上是一定要適應,唔適應是因為你不能跟着時代走。我想說的是,現在的音樂,可能好像不夠值錢,唔夠珍貴;以前你會排隊買唱片,會想看表演,會時時刻刻守在電視機前看音樂節目,你會付出金錢時間去擁有一張唱片。

「現在是,很容易,好即食。唔好的地方是;音質可能好差,但你又唔介意噃!因為你不過是想食,不是想食得好。

「這樣的生態,你問我作為一個表演者一個歌手可以點做,我會覺得;已經不是我可以控制,就只有盡力做,跟着步伐走;但不要離開成件事的本質:『都沒人買沒人珍而重之,那我就唱得冇咁珍貴囉!』

「呢種想法好弊!到最後是甚麼樣的結果,你都要接受啊!以前,出唱片可能已經是收入來源,現在沒有了,可以點呢?盡力啊!我好有信心,音樂這件事是不可能沒有的。我很安定,因為我自己都唔可以冇啊!

「到了這個地步,就看你有幾愛音樂。」

可能你會覺得他說得輕鬆:你際遇好,有名有利,其他人艱苦掙扎中,真係關我鬼事,唔識你噃!

「如果講前輩後輩,其實我好怕這種區分,但我會說,大家都好努力。例如我會留意欣宜最近首歌點唱,換作是我又會點唱,像Supper Moment寫給她那首歌(《關於寂寞》),我覺得個tone好好,成個感覺唔同咗;有次遇上她便跟她說了,她好開心。我是很怕他們會覺得冇人聽或很多人今日聽明日已經唔記得,我是真心想給他們多些鼓勵,而我亦覺得他們真的好努力,像許廷鏗;大家應該給他們多點時間,認真的聽聽他們的歌。

「際遇?我從來不提這兩個字,就算跟張衞健梁漢文也不會說,大家都好努力,又不是要求好多,一定要住那裏那裏,要有幾多架跑車。

「其實,現在有工作已經是一個感恩,不要揀,你覺得可以發揮便應該去做。《CoCo》(玩轉極樂園)找我配音,說電影有個角色很適合我。我記得配音當日我問:你想我怎配?扮聲?想一個角色出來?還是用回原聲?他們說用回原聲便可以了,說希望角色跟我有點關連。配音是一段段配的,配完以後,我不懂自己去judge,情感是over了還是未夠?於是他們便在配音室把整場戲播出來,大家看完以後眼濕濕。他們是專業,可以作準了。

「好開心。那種優越感那種快樂,其實是可以很簡單的,不是金錢可以衡量,是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事。

「到電影上映,我和太太跟隔籬鄰舍去看,還帶着個六、七歲的小妹妹,上一分鐘她還認得我把聲,下一分鐘就哭了。電影可以好有意義,教小孩對親人的思念,這種思念;其實大家已經慢慢遺忘了。」

救生衣
每個人到了某階段某位置,要追求的,可能已全部到手,沒有的,有生之年也可能永遠得不到。許志安說,可以做的,是改變自己,生理上的心理上的。例如呢?例如滑水。

「教練問我:『你想要甚麼?』我說我想要有個習慣。『習慣甚麼?』我想(習慣)有個目標。『是甚麼樣的目標?』我希望一個月後不用穿救生衣,我不需要成為高手自轉兩個圈或三百六十度;我只是希望不用穿救生衣,因為我成日覺得穿救生衣是用來遮肚腩不是用來救生的,我好希望影張沒有救生衣的滑水相。『好吖!都是個目標。』幾個星期後,我努力達成目標。做完以後,再找另一個目標。

又例如呢?例如唱歌。

「呢一刻,我是向前看。不期望出來的成績會是怎樣。現在是諗怎樣唱一首歌,流行曲是要貼近社會的,就應該想可以貼近社會去唱,也可能有些歌,可以從從容容的唱,那就從容的唱,這麼多年,聲帶變了,當然不可以唱回《喜歡你是你》的許志安,那就做現在的許志安啊!」

黎明
許志安說,他是慶幸出道於八、九十年代,剛剛趕得上餐廳酒廊興盛的日子。每個周五周六的晚上,都是他鍛煉的好機會。一節45分鐘,任唱。英文歌、張國榮的、自己一兩首,台下的人開餐,台上的自顧自唱。

當然,最大的誘因,還是錢。

「唔唱邊有得食。

「那時是這樣的;黎明和我同一屆(新秀),他剛拍完電視劇,好紅,好多人喜歡他。那你要黎明來你的餐廳唱歌,就要搭一些豬頭骨,好像許志安那些,當時李進是華星(唱片公司)的經理人,你要黎明就要要埋其他,於是許志安就有很多機會了。」

他是的確有點懷念當年人與事的氛圍,還有鐵板牛扒的氣味。那種像金鳳餐廳的味道,台下的客人點了牛扒餐,侍應把黑椒汁或洋蔥汁淋在鐵板上,距離很近,許志安首當其衝。

「咋一聲,好香好正!」

當然也有落單的時候,沒有黎明的日子,也要到旺角、油麻地的樓上夜店賣藝。

「是好驚,𨋢門一開,真係好鍾意見到小朋友,有小朋友即是代表有一家人,有一家人你會感覺安全些。

「粗口是附帶的,俾人鬧很正常啊!唔鬧你點會知自己錯,不過是助語詞,令句與句之間帶點力量,有力量自然令你專心聽他怎樣鬧。

「在台上講多少少會驚。『喂!唱歌啦!』好像現在的網民,不過他是站在你面前。『唱歌呀!』有威脅性的。

「所以我練成了在甚麼環境之下應該怎樣處理,咪冇聲、唱錯,那時以為自己好風趣:『生日快樂啊!點解點首歌咁慘嘅!』『我大佬死咗啊!』是你完全想像不到的事都會發生。『sorry!即刻起歌!』

「是成長的過程,當時不覺得是甚麼大件事,現在也不覺是一回事,只是已經不會出現了,新一代已經沒有了這些機會。

「我記得好幾年前,有個年輕歌手跟我說,有個45分鐘的演出,我說:『嘩!咁正!』他說好驚,但我真心覺得好正,原來有些東西,已經掉轉了。」

六十二度
也沒有甚麼好感慨。許志安說。的確,如草木榮枯如生老病死,是自自然然一定會發生的事。
說到家人,還是有溫暖的感覺。

「我是家中最細的,也沒出外讀書。我成日覺得,你在外面讀書自然會有獨立思想,甚至讀完書便不會回來,但我沒這機會。

「由出世到四十幾歲都是一起住,和阿媽買餸是件正常不過的事,是必然的。」

然後父母親相繼離開,他也結婚了。像沒了重心,九兄弟姊妹見面的日子,不是拜祭父母,就是節日生日的聚會。

「大哥年長我廿多年,共同話題可能不多,但親切感沒變,大家聚首時,是會開開心心過一個晚上。」

許志安說,從前的喜好,還沒有完全放棄,例如桌球,只是朋友不是忙於工作便是在家湊仔,找對手,畢竟稀罕。

「以前最高一Q六十二度,現在打不到了……人生。」

我最高一Q三十二度,沒打20年,現在應該會撻Q……人生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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