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1月14日 星期二

宗萨仁波切:真正的涅槃是不太受欢迎的

宗萨仁波切:真正的涅槃是不太受欢迎的 

心,是超越一切二元染污的

宗萨仁波切:心的定义是什么?



我希望问这个问题的人是新来的,而不是已经了解了很多佛教术语的人,因为用比较简单清新的方式来谈“心”的话会更具有原发性。要给“心”下定义实际上很困难,传统上以两种方式来讲,一种是究竟的,一种是相对的。相对来说,心是明觉,或者说“是”,也就是一般所说的主体或觉知者。究竟来说,佛教认为,在心里面没有心,心的本身就是“明”,这表示心是超越一切二元染污的。进一步讲,在成佛的状态是没有所谓心的,因为心就是染污。再多谈一下“心”,因为我们这次是讲修心。如果你问贪嗔痴是不是心,我必须说,是的,这些是心的表现,是粗分的心,但这并非心的本性,因为心的本性是觉或明,但当我们谈到“明”,并不是指我们一般所说的去知道、去了解,这个“明”甚至包括了“无明”的状态。

我今天并不想讲心的本质是什么,根据提问,我要讲的是心的定义是什么,这是个有趣的问题,因为一般佛教徒都想找出什么是心的本性,但实际上你应该先了解心的定义,然后才能找到心的本性。心绝对不是指大脑,心也不只是感觉和情绪。唯识宗相信一切事物都是心,所有我们可以想到、看到、听到、尝到、触摸到的东西都是心。当我们看到一个目标物,比如花,佛教徒说,这朵花就是你的心,因为佛教徒认为,主体和客体是同时出现的,除非那个东西被认知为一朵花,否则它就不是一朵花,对花的认知必须由心而来。

同理,不光是花这个概念,包括花的相关属性,它的颜色、高度、大小、形状,无不是我们概念化的结果,比如这朵花是红色的,那是因为你定义它为红色,在此之前,红色是不存在的,最终你会发现,构成花的每一个细节其实都是你的心的作用。

到目前为止,我们还没有涉及情绪或烦恼的问题,在我们定义花、一杯水、桌子、麦克风的时候,只是给事物加上了一个标记,虽然这也是染污,但至少还没有引起我们情绪上的反应这一更严重的染污。你的问题是“心的定义是什么”,照理我的答案应该表达为“心的定义是这个或那个”,但我不这么说,相反,我是说,每一个,这个、那个,都是心。我们认为这是红的、那是蓝的,这个大、那个小,这种心如果不加以训练的话,那它很快就会发展到开始定义一切你所碰到的东西,这个人是好人,那个人是坏人,下一步就产生情绪的反应,讨厌那个坏人,喜欢这个好人,于是一切的烦恼由此产生。探讨心的问题时,很重要的一点是你不要被有关心的理论带着到处跑,但几乎每个人都难免如此。我再讲一次我经常讲的一件事,在轮回和涅槃之间。

就在今天早上有人来问我一些事,从他的提问里我看得出来,他是真心诚意地认为自己很了解轮回,但是我不同意,因为当你真正地了解了轮回,你就懂了一切的佛法。这并不是说你没有生活在轮回里面,你现在的确生活在轮回之中,但是身处轮回和了解轮回根本是两码事。

佛教徒往往认为“我对轮回已经非常了解了,我唯一不了解的就是涅槃,所以我才要来修法”。当你这么讲的时候,就表示你完全不了解轮回、不了解佛法。再多谈几句。有甲乙两种轮回。轮回甲就是像我这样的人教给你的、你可以在佛教的书里面读到的那种轮回,我把它叫做假的轮回,这个轮回是你在佛书上学来的,它里面讲些什么呢?痛苦、烦恼、业、各种情绪,等等。令人惊讶的是,多半的佛教徒一直试图去除掉甲这一类的轮回。

真正的轮回是轮回乙,这种轮回对多数人来说,在潜意识里或秘密的心中是从未愿意去放弃掉的,有多少人真的愿意放弃我们的野心和烦恼呢?如果要我们谈谈轮回有哪些过患,那倒很简单。同样,涅槃也分甲和乙。涅槃甲就是别人教你的那种,令人愉快的,充满智慧的,等等,这正是我们所要的,但涅槃甲实际上是假的涅槃。真正的涅槃是不太受欢迎的。当你真正达到涅槃的时候,你证悟了空性,你失去了一切可供参考的东西,不再有任何参考点,请记住这点。

佛法的目的是什么?就是打破所有的参考点,那就是成佛,因为佛教徒认为,只要有一个参考点,你就会和它比较、和它竞争,你就会希望达到它,或者希望避免它,无论哪种情况,都是造作,而任何的造作都是痛苦。你可以想象一下,假如你真的达到了涅槃,意味着失去了任何可供参考和对照的东西,那么你目前这个充满着染污的心只会觉得涅槃是件无聊透顶的事,因为那里不再有竞争,不再有过去,你明白吗?我知道,我们内心深处所喜欢的“涅槃”只不过是一种更美好的生活,有更快的车、更好的交通系统、更漂亮的树、更方便的供水……这是我们所要的“涅槃”。
为什么你想要全知的智慧?因为你希望知道别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,而这是很有趣奇妙的事,这就是我们想象中的成佛。当我们对某种粗重的烦恼觉得厌烦的时候,我们就想象出一个“成佛”的概念来憧憬,这种动机是错误的。总结起来,我们可以说,涅槃甲实际上就是轮回乙,求假涅槃的人总是落入真轮回,没有人真的想把真正的轮回除掉,我们成佛的动机只不过是在受苦的时候得到一副速效的止痛剂。

现在回过头来讲“心”。我说,每一样东西都是心,所以心需要训练,如果你把心训练好了,每样东西都训练好了,每样东西都变得有弹性。你可以去观察有耐性和没耐性的人,对一个没耐性的人来说,每件事好像都充满了困难,但是同样的状况却不能对有耐性的人造成多大的干扰,因为这个世界如何反映给你实际上取决于你的心有多宽广

神奇的“变性手术” |《维摩诘经》导读⑬

神奇的“变性手术” |《维摩诘经》导读⑬ 

 宗萨仁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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A Celebrity FallSick



神奇的“变性手术”



文殊师利  ︳Manjusr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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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殊师利以这个问题开始了下一段对话。“维摩诘,菩萨应该如何看待众生?”

“菩萨看待众生的方式,应该一如智者看着水中的月亮。”

为什么菩萨应该将众生看作倒影呢?我们通常都认为倒影只是倒影,不是真实存在的。然而,纵然倒影不真实存在,我们也不能否认我们能在静止的水面上看见月影。而且,当月亮不被云朵遮蔽,或者水不浑浊时,由于“明”与“空”同时生起,因此水中的月影与空中的月亮一样地完整、圆满、清晰而且“存在”。因此,维摩诘似乎是在说,如果你相信有一个真实存在的众生在某处,而且菩萨可以为那个众生修持悲心,那么你基本上就是相信:这个人真实存在;他的问题和痛苦独立存在;对他的问题的诊断并非主观或造作的;而且,解决方式也不是造作的,而是真实存在的。

假设有个医生,他的专长是心识的运作。他对于“正常”的理解,是基于他在攻读博士学位时从书本里读来的,这种“正常”成了他的目标。当他对你进行检查时,如果你不符合他的“正常”的标准,他就会诊断你需要接受治疗。他给你的治疗会是以重整你的心识为目标,让它比较像他所谓的“正常”。但事实上,虽然一直以来你都比他正常得多。不仅如此。当你尝试去帮助他人时,只因自己相信有个所谓的“问题”,有个有问题的“对象”,有个对该问题的“诊断”,也有个问题的“解决方案”存在,若是如此,你终将会成为自身的慈悲、伤感与担忧的受害者。加州人对这个现象有个用语:互累症或共依存症(co-dependency)。例如,一位妻子想帮助酗酒的丈夫,但在过程中,她却陷入了如何帮助、如何做才是真正的帮助、感觉帮不上忙等问题之中。维摩诘在此指出,菩萨应该以看待水中月影的方式,来看待他们想要帮助的人。

他还给了更多的忠告。

“菩萨看待众生,应该一如魔法师看待自己创造出来的幻影一般。”“菩萨看待众生,应该一如看待镜中自己的面貌一般。”一如海市蜃楼。

菩萨应该如何看待有修行,修行有成就,而且净化了染污的众生?换句话说,菩萨应该如何看待正在进步的修行者?


“你看待修行者,应该一如看待飞鸟在空中留下的痕迹。”当然,飞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。因此,根据维摩诘所说,没有所谓的进步,没有舍弃任何东西,也没有成就任何东西。你唯一能够做的,就是想象一只鸟从这儿飞到那儿,菩萨应当如此看待修行者的进步。

我们大部分人在修道上几乎没有任何可以值得一提的进步;事实上,只有极少数的人取得了一些成就。但是,如果你的老师直接告诉你,你以为你所获得的那一点成就,只不过像空中飞鸟留下的痕迹一般,你会有什么感受?你会受到鼓舞,还是感到气馁?我猜大概是后者。
“那么,”文殊师利维摩诘,“如果菩萨视众生为海市蜃楼或水中倒影,那他如何对这些众生生起慈爱?”

“当菩萨视众生为海市蜃楼、水中倒影或空中鸟迹时,”维摩诘答道,“他的见地中就没有丝毫的假设、期待或判断。他看待众生的方式是无欺瞒的。由于他没有被自己对众生的见地所欺瞒,因此完全没有任何假相存在。这不就是慈爱吗?

维摩诘继而描述各种慈爱:保护之爱、平抚之爱、无痛苦之爱、本具之爱、无矛盾之爱、非二元之爱、不可动摇之爱、稳定之爱、纯净之爱、退敌之爱、自然之爱、佛陀之爱、菩提之爱、布施之爱、持戒之爱、安忍之爱、精进之爱、诚恳之爱、智慧之爱、善巧之爱、不虚伪之爱、无欺之爱、无标价之爱、喜乐之爱等。接着他阐述了悲、喜、舍——这些都是菩萨了知众生一如水中月影而证得的。



天女  ︳The Goddess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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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此同时,有个天女一直在偷听他们的对话。这些源源不绝的殊胜佛法令她非常感动,她由衷地随喜所听闻的一切,于是对着众阿罗汉与菩萨身上,撒下无数的花朵与花瓣,来表达她的虔敬心。落在菩萨身上的花朵优雅地滑落到地面,但是落到阿罗汉身上的花朵却牢牢地粘贴在身上。由于用鲜艳的花朵来装饰出离者朴素的僧袍一般被视为不得体,因此阿罗汉试图把花朵抖掉。但是花朵就是掉不下来。有些阿罗汉甚至使出神通力,想要去除它们,但是天女的花朵还是待在原处不动。

禅宗也有类似的故事。有两个和尚正要过河时,遇到一位也要过河的女子请求他们帮助。较为年长的僧人马上就背起她过了河,然后在河的对岸把她放下。过后,年轻的僧人说:“您身为出家人,却答应背一个女孩过河。您怎么能这么做?”

年长的僧人回答:“我已经把那个女孩留在河岸了,可你却还在背着她。”

粘住的花朵也包含了同样的道理和智慧。对阿罗汉来说,那些花朵是一种染污,但是对菩萨来说不是。


再一次,舍利弗又被挑衅了,不过这次的挑衅者不是维摩诘,而是天女。《维摩诘经》进行到这里,变得更大胆了。

“‘解脱’指的是从瞋恨、贪欲和愚痴中解脱,不是吗?”舍利弗问,“这不是解脱吗?”

“这种教法只是给那些充满了骄慢的人。”天女回答,“没有骄慢心的人,已经明了瞋恨、贪欲和愚痴并不存在,因此他们没有什么要甩掉的东西。”

这段对话令佛陀的声闻乘出家弟子感到相当不安,他们是受律藏戒律的僧人,因此倾向于避开女性。某些大乘弟子也可能对此感到不舒服,但是对出家人来说更是严重。一个女子胆敢与完美、清净、成就极高的比丘讨论如此高深的法教,这几乎令他们无法忍受。然而,舍利弗与这位天女之间的对话持续展开。

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舍利弗问,“你怎么了?”

“你是什么意思?”天女回答。

“我是说,你是一个女人!”舍利弗说,“你在前世做了什么,导致这一世生为女人身?”

“你在说什么?”天女被惹恼了,“我已经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十二年,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!”

说,所谓的“男人”、“女人”和“性别”,就像魔法师的魔术一般不存在。或者像水中的月影,看上去清晰完整,却没有实存的本性。重复地指出,从性别的角度来想事情有多么的错误,而且也不理解为什么舍利弗会对这件事这么执着。为了表明的观点,神奇地与舍利弗调换了身体。片刻间,舍利弗发现自己在的身体里,而的身体里。

“怎么了,有什么不对吗?”问。

“当然了,我看起来很奇怪!”舍利弗回答,“不过,除此之外,做女人和做男人也没多大差别!”

接着,他们讨论了为何外相是欺瞒的。


“是什么让你认为我是一个男人?是因为在这几十年当中,你看到的我都有个男人的身体吗?这是唯一的理由吗?如果是的话,那真是一个可悲的理由。”同样的论点也适用于我们认为女人是女人的原因。

最后,他们又做了一次神奇的变性,各自回到了之前的身体。“那么,你的女身现在在哪儿了?”天女问。

“她不再存在了。”舍利弗回答。接着他们讨论了“不再存在”是什么意思。他们说,既然没有真实存在的“性别”,它就不可能被转换,更别说还转换了两次。

这个关于两性平等的对话,发生在美丽遥远的北印度毘耶离城附近,在场的是当时最重要、最有影响力的修行者。那是在两千五百多年前,比基督教和伊斯兰教创立的时间还早好几个世纪,也比法国作家奥兰普•德古热(OlympedeGouges)在1791年发表《女权和女公民权利宣言》、英国哲学家玛莉•渥斯顿克芙特(MaryWollstonecraft)在1792年发表《女权的辩护》早了两千多年。


未完待续
 To be Continued



佛教徒要与自己的内心斗

佛教徒要与自己的内心斗 

慈诚罗珠堪布


佛教徒要与自己的内心斗

此文将向大家介绍一个麦彭仁波切的窍诀:调服心的过程。为什么要了解调服心的过程呢?刚开始修行的时候,会遇到很多修行上的困难。如果不了解修行途中的路况,不知道如何应对,就会有挫败感,以致失望、懈怠甚至退失。麦彭仁波切的这个窍诀虽然文字不多,但内容却非常丰富详尽。


所有大乘佛法的修行窍诀,大致可以归纳为两个关键问题:

首先,一切外在的物质世界,以及内在的各种感受,都是心的现象,都是我们的内心创造出来的一种幻觉。除了我们的八识等精神的幻觉之外,没有一个真正的轮回。天界、非天等善趣,地狱、饿鬼等恶趣,也都是心的幻觉。除了心的幻觉以外,六道众生都不存在。

第二,精神自己的本体,也是空性。虽然在龙树菩萨的《中论》,与月称菩萨的《入中论》等论典当中,并没有明显地讲外在的世界是内心的现象,但龙树、月称菩萨的弟子们后来写的有些关于中观实修过程的论典中,却承认了一切外境都是心的现象。因为修行的时候必须这样,平时可以去观察十二处、十八界等等,抉择一切都是空性。但真正修行的时候,却不需要这么多的观察,仅仅知道外在的一切现象都是精神创造的,然后去观察本性、直视内心即可。抉择了心的本性,就等于抉择了一切万事万物的本性。麦彭仁波切讲过,这两个关键,是包括显宗、密宗乃至大圆满的窍诀。

所以,佛教徒不说与天斗,与地斗,也不说与人斗,而是要与自己的内心斗。调服自己的内心,并最终证悟空性,是学佛最核心的问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