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4年11月25日 星期一

壽命是自己一點一滴努力來的-難言之隱 陳女士著(節錄十二)

壽命是自己一點一滴努力來的 陳女士著

難言之隱

[日期:2016-07-01]來源:  作者:陳女士如佛友覺得此書不錯,請按

難言之隱

我的事務所剛設立時,地點在台北火車站前面;全體同仁共有廿一人,大半為研究所相關科系畢業,個個品學兼優。

起初十個月,一件案子也沒有,幾乎寅吃卯糧,支撐得十分艱苦。本來想過不如裁些人以減輕負擔,但每個同仁都這般稱職盡職,叫我如何開得了口呢?於是,家裡能進當鋪的值錢物品,可說能當的皆當了。

有一天,我剛出差回來,掌管出納的會計小姐花容失色地告訴我:「我們抽屜裡周轉用的公款全被偷了!」

會計小姐還告訴我,抽屜的鎖也被撬開了。她剛請鎖匠來修理,並多加了一副進口的高級鎖。

我說:「你再找鎖匠來。」

我請鎖匠把抽屜內外的鎖全拆卸掉,什麼鎖都不要。

會計小姐很不高興,她問:「為什麼把修理好的鎖和剛裝上去的進口鎖都拆了呢?」。

為此,會計小姐終於辭職了,她氣憤憤地說我瘋了。

第二天,我們周轉用的公款又被偷了。我的手頭原本很緊,這下更拮据了。我不得已回自己娘家向媽媽開口借了錢。

第三天,這一大筆周轉用的公款又被偷了。我好捨不得,幾乎哭了出來。

畢竟我已快山窮水盡了。由於無處伸手,只好忍痛把結婚的紀念金錶也給當了。

第四天,只丟了一萬元,其它一文也沒少。第五天,打開抽屜,所有的公款都原封未動,好好的。

我不知為什麼,自己竟然失聲哭了起來。

這五天,我的同事對我的愚蠢行為,幾乎都十分不屑。每天都有一些人辭職。試想:跟隨這麼沒有水準的老闆,會有什麼前途嗎?

當娘家的媽媽知道,我向她借來的錢是用來擺給竊賊偷的,更是氣得好久好久都不理我,不跟我講話。

家裡的另一半和孩子們看我當掉一大堆貴重物品,所有的錢都拿到辦公室去擺給竊賊偷,也非常不諒解。

但竊賊總算偷夠了,從此再也沒有拿過半分錢。

我由於周轉金大筆失竊,整個事務所元氣大損,幾乎發不出薪水。所以,又有一批同仁不告而別。

這失竊的事和發不出薪水的事,很快便傳到公公耳朵裡,便叫我去問話:「你擺錢故意讓人家偷的事是真的嗎?」

我默默地點了點頭。

「你都當了媳婦,也當媽媽了,怎麼還這麼傻呢?」

我說:「我擔心對方有難言之隱無法啟口,更擔心如不及時伸出援手會有生死大災。所以,每天都盡量多放一點錢來讓他偷,希望能暗地幫他忙。」

公公從身上拿出一紙袋的大鈔,當面遞給我。他說:「你天性如此,講也沒用,這些錢就先拿去濟急吧!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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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約過了十多年左右吧,我收到了一張三十五萬元的匯票,還附了一封沒有落款的短函:「敬啟者:茲奉上辦公室當年失竊之三十一萬元,另四萬元請充當借用十年之利息,還祈查收。謝謝!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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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過了十多年左右吧,我因為地中海貧血症發作,被送進台北榮民總醫院急救了好幾個星期。

有一天,突然有位五十歲上下的陌生太太帶了三名兒女來看我,「叫奶奶!」她比著我,要小孩子趕快向奶奶問好。

我實在想不起對方到底是誰,也一點都認不出來。

這位陌生太太坐在我的床沿一直靜靜地淌著淚水,一句話也沒說。就這樣,她耐心地陪著我,也細心地照顧我,陪到下午六點半才離開。

第二天她又來了,跟第一天完全一樣。

第三天一樣地,她又來了。

第四天她還是準時出現了。可是這一次她開口了:「我能稱呼您一聲『媽媽』嗎?今天是母親節!」

她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我一張母親卡。

「請問,您到底是誰呀?」我問。

「我是您辦公室裡的小姐,我現在與先生住在美國。聽同事說您病了,特地全家趕回來看望您,照顧您。請問,十多年前寄還給您的三十五萬元收到了嗎?」

我恍然大悟,我知道了。我說:「收到了,真謝謝您有這份心。另外多的四萬元,我想等知道寄的人到底是誰時,再當面奉還。」

「不用了,那是利息。不然我內心會很不安的。」她說著說著,禁不住哭了。

「過去的,就讓它過去吧!」我安慰她。

「您是我的再生媽媽,是我今生今世的真媽媽,我一定要好好孝順您,報答您!」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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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斷斷續續邊哭邊述說當年的情節。約略是這樣子的:

她剛從研究所畢業,便應徵進入我的事務所服務。沒想到,下班途中被粗野的計程車司機載到山上強暴。她下體全被撕裂,衣裙也被撕裂了。

她剛出社會沒什麼積蓄,家境又很苦,真不知道如何是好。這種難言之隱要找誰求救呢?她在萬般無奈下,一天拖過一天,直到下體流膿流血,有生命危險 了,才進醫院就診。很不幸地,那位計程車司機罹患有嚴重的性病,把她給傳染了;更不幸的是,她竟然受孕了,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。當時打胎是違法的,合法的 婦科診所不施行這種違法的手術,一般都找地下「密醫」。但這種診所幾乎全是「獅子大開口」。為此,她也自殺了好幾次,沒死。可見想死也沒那般容易。   

她問我:「為什麼您要拆掉所有的鎖,故意讓我偷呢?而且放的錢越來越多?」   

我一句也回答不出來,我哭了。

真的,我能說什麼呢?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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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周後,她和先生、孩子們準備回美國。夫妻都已是博士,也都在當地公家學術機構上班,不能請假太久。

她跪了下來,拉著我的雙手:「媽,請到美國和我們一齊住好嗎?我們都很想您,也都很需要您!我有今天,是您賞賜給我的。」

我搖搖頭,哭得更大聲。

我牽她起來。實在說,我一點也記不起來她到底是誰。

總算我多了一個好女兒和一個好女婿,又都是美國博士,而且還多了三位外孫,不也苦得很值得嗎?

附註一:這件事,您相信也好,不信也好,但為了顧及當事人名節,請勿求證。

附註二:我周轉金被竊後,我都低著頭進出辦公室,我好怕我會認出偷錢的人,更怕偷錢的人看到我的臉會難過。

附註三:我的事務所在全盛之時期,總人數超過兩百人,各組獨立作業,除重要幹部外,我幾乎認識不到多少人。

附註四:我因地中海絕症,經常被送到各大醫院急救。住院期間前來探望的好友與好心人,各方面結緣的都有,所以,每每有不少人,我一點也記不起來對方 到底是誰。但我也不敢太過失禮,開口問對方:「您到底是誰?」想想,對方可以牢牢記住你,而你竟然可以忘了,這哪對得起人家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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